等风也等你

冬天的寓言

墨殇 68 ℃ 0 条
作者: 胡晓江

那个冬天的阳光下,一个人的村道。

村道的一侧是田野,另一侧是河流。已多年没有在乡下这么从容地行走了,一种久违的陌生感似曾相识。

一排树吸引了我。那排树,在河畔逶迤绵延,完全没有了叶子,光秃秃的,枝丫纵横,删繁就简,像一幅笔法老练、力透纸背的墨稿。偶尔几朵白云浮在湛蓝的天空,村野缄默,连犬吠声也没有。那排树,不动声色,却又是生机勃勃的样子。那树干、那枝条,遒劲有力,如戟,如剑,有铸铁的质感。不是懒洋洋的冬眠,而是蛰伏,在攒紧拳头,静待着春的萌芽、年轮的拔节。

我默默地注视着那排树,那是河畔最常见的——河槐。

更多的时候,河槐枝繁叶茂、郁郁葱葱,成为河流的一部分,成为“人人尽说江南好”“能不忆江南”的形象注脚,成为大地习以为常的风景线。而此时,河槐不再丰腴苍翠,抖落了华丽的衣裳,告别了俗世的喧嚣和矫情的形容词,那么赤裸着、突兀着、挺立着,呈现出别样的风骨。那是河槐的另一种美,沧桑,粗犷,不事雕琢。

慢慢往前走着,一道竹篱笆呈现在眼前。墨色的竹篱笆上竟挂着一顶破草帽,褐色的,有日晒雨淋的痕迹。破草帽如特写镜头一般撞击着我的眼眸,像一个抽象的符号,像老农的脸。没看到人,新垦的田泥上,斜插着一柄锄头。

再往前走,高耸的河槐枝丫上,竟露出一只硕大的鸟巢。我仰视,心怀敬畏,若有所思。鸟巢与枝丫全呈墨色,以蓝天作为背景,似一抹剪影。没有鸟,没有鸟啼,空空的鸟巢在诉说着什么?

冬天的阡陌,冬天的大地,冬天的树与河流,以木刻般的简洁和夸张,以寂寥的素颜迎着我。它更像一个神的暗示,一个欲言又止、指向模糊的寓言。是的,冬天是属于沉思的,也属于逝水流年甚或穷途末路。一股无边的落寞兜头袭来、将我夹裹。但是,在这样的落寞中,我更知道,假以时日,或许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早上,这排树一瞬间就会吐出绿芽,又会成为江南的经典背景。

不是什么时候,我们都能感受到冬天的寓言,不是什么时候我们都能体会河槐的深刻。而那刻在冬天,在冬天的漠野,在一望无垠的荒芜,在干瘪的堤岸,在砾石遍布的滩涂,我们在声音嘶哑地振臂长啸,在旁若无人地泪流满面后,我们更期待着那一丝春光的倾泻……

尽管,河槐依旧不动声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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