懒小子脱贫
(一)
年前，木木打电话说，如果我春节回家，送鱼给我吃，他承包鱼塘了。我不相信，太阳会从西边升？
他名叫林木木，过新年46周岁，是我的已故老友林成森的独子，惯养他只分五谷不勤四体，油瓶倒了都不扶。20多岁还无人提亲，眼看着独苗要断根，他舅妈强当家把娘家侄女嫁给他。
这小子也不含乎，没几年当上一儿一女的爹。我和他老子是自幼好友，他爹拿我沉甸甸的，他妈的这小子反其父而行之。平时我教他学勤快一点，不听，还吭吭唧唧的尥蹶子。我看透他了，八面吊线也砍不出根驴桩橛，不是成材的料，也懒得理他。
六年前，他的爹妈先后驾鹤西去，使原本就不厚的家底更薄如一张纸；他的老婆又接二连三地患上类风湿关节炎、冠心病、浅表性胃炎、腰肌劳损，去见医生的次数比见我多老鼻子。因此，他的小家庭越发穷得如火上加油、雪上加霜、贫上加困。我家也时常接济他，整个寒冷天气，送点炭也无济于事。他小子的儿子自小学到初一，几乎吃睡不离我家。老友的儿孙，我活一天就得尽力照顾一天。这小子就是有好运气，"穷在街头无人问“的节骨眼上，进入被扶贫的福窝里，儿子去年考上大学还全免学费。
电话里，木木告诉鱼塘的方位。我太熟悉那口塘，是1958年大跃进时期的遗产。当时，大队调集数百男女劳动力手挖、肩挑、女抬土，奋战月余挖成面积一亩多的大塘。那个时代，人们心怀壮志地把淮北变江南，大种水稻大打水塘。由于不切合实际，变江南变成玩笑，打塘也变成笑柄。几十年来，塘淤成洼滩，杂草丛生、芦苇蔓生、灌木横生，逢阴雨积水尺许，是青蛙、兔、蛇及小生物的伊甸园。
我和老伴来上海带孙子八九年，今年第一次回老家过年。三十早上五点多到家，告诉木木。好小子，比兔子还快，一杯水我刚喝一大半，他拎着两条草鱼来了氵一进门就嚷嚷，今天是来看望大爹大娘，过几天才来拜年。草鱼每条重约三四斤，木木说:"大爹在上海难吃着野生鱼，这鱼我养的，大爹走时带几条！"骗傻子吧，鬼都不去下蛋的地方，会养出这么大的鱼？我的问话他当耳旁风，嬉皮笑脸地跟我打哑谜、卖关子。
(二)
初十这天，我往那个地方信步而去。天呀，是我年老失忆，走错地方了？眼前这口塘是原来的两倍多，周围是圈堤，栽树植花长草；石头塘坡60度，自下而上的2/3处，是一条1.5米宽的环塘平台，全栽毛白杨；平台往上的坡沿，是高出地面一尺的围墙；围墙和内堤之间，是宽2米的环塘路；塘的周围，是白色菱形图案的水泥柱护栏；塘的东西各有一条小中型水沟，在堤外沟嘴修建节制小闸，环塘路上的沟面铺架水泥板；一条南北灌溉渠，直通南湾河电灌站，硬化渠体，与塘连结点，是外排水时的控制闸；塘西是一条4米宽、硬化路面的南北路；路对面，是別墅似的护鱼房。”此时，不见鱼动静，水面波微；我疑心，有鱼吗？嘿嘿！旧貌换新颜，蔚为壮观，兴奋得我喜极生迷，冬季呀！
凭心而论，我对木木刮目相看。这么大的工程，他怎么会有移山倒海之力呢？一贫如洗的穷光蛋，何来巨额资金投入？这些完善的设施，完好的规模，完整的配套，完美的规划，木木有能力吗？
打电话招来木木，讲出我的疑问。他正儿八经地说:"虽有上级扶贫，我也不能老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呀！”我不屑地说:"你爹都管不好你的懒味，你会脱胎换骨？”
木木诚恳地说:"大爹，您想一想，扶贫干部从城市来乡旯旮里，图啥？是让俺们过上好日子呀！我穷的时候没人搭理我，扶贫干部把我当亲人，我要对得起人家，不蒸馒头也要蒸(争)口气。我在想，被扶着脱贫，放手后能走好路吗？我寻思，得有自已脱贫的实在路子。虽然企业扶贫，谁能说得准企业老旺？于是我就琢磨上这处洼塘，清淤养鱼，旱涝保收。我把想法对扶贫干部一说，扶贫干部实地勘察后，从城里请来专家设计、绘制规划图纸，向村两委汇报我的打算，村里很支持。不过条件是，村里开发，个人承包。大前年五月底村里组织机械化施工，扩大、清淤、加深，按照图纸全面落实基础配套设施，九月半头我与村里签定承包合同。主要内容是，塘权归村集体所有，承包方自负养鱼费用，每年缴给村里3000元(人民币)承包费；承包期间需要改造、维护、增添、细化设施，含2000元以内的资金由承包方自负。10年为一轮承包期，本轮自2020年元月一日始，新塘寡水养肥期的收入归承包方，不入承包合同内。"合同划算，我认为。
手无分文，守着鱼塘也养不成鱼，熊小子又来好运气。扶贫干部登门，帮他联系扶贫小额贷款，带他进城听渔业专家传授知识，陪他去养鱼专业现场取经，从正规的鱼苗繁育基地(苗圃)购鱼苗。
腊月二十前后，木木打捞塘鱼出售纯收入三万多元，把鱼一网打尽收入会更多，这小子可不干傻事。他保守估计，今年最低收入比去年翻一番。
我如求谜底般地问:"这么漂亮的护鱼房，不住人看守不怕偷鱼？"木木很自信地告诉我:"塘南北两端按装有摄像头。"乖乖哟，养鱼也现代化了。
我继续追问:"沟呀渠呀堤呀的，有啥用？”木木内行的介绍:"这两条沟，是往塘里引进雨水，在大雨时，满田遍野的雨水裹着微生微、腐熟物、杂物入沟流进塘内，丰富塘水营养；不过要控制流量，建有节制小闸。这条灌渠很重要，鱼漂浮张嘴吐水泡时，缺氧；当塘水下降至标准时，都必须从电灌站抽河水补充；如果暴雨充满塘四溢时，就用来排水；不过外排水少遏，电线杆、配电盒、电机、水泵是摆设。这沟、这渠，是塘来活水的源头。圈堤没什么作用，就是百年一遇特大洪涝，也不会水漫金山的。"我笑说:"既然作用不大，种庄稼多好？"
木木哈哈笑说:"大爹种庄稼内行，养鱼就不如我。天气炎热，平台的乔木跟随烈日移动投荫于塘，给鱼一个阴凉。堤上的树叶是鱼的美食，青草是鱼的点心，谁舍得割庄稼给鱼改善生活？"我反问:"这些东西是鱼食？"
木木兴奋地说:"不全是。除不买鱼饲料外，我买豆制品后的豆饼、豆渣，买面粉生产后的麸皮，买淀粉加工后的粉渣，买榨油后的菜籽饼；粉碎农作物秸杆，这东西没人要；夏天，割青草，捞水草、水花生，繁殖浮萍、水芦葫；秋天，打玉米叶、高梁叶、红芋秧等。我不贪心，假若一亩水塘可投放一千尾鱼苗，我投放八百，给鱼留出游动空间，鱼稠密生长缓慢；鱼喜肥水，但是沤绿的水不行，水质有问题鱼遭殃，鱼对环境污染很敏感。操心呀！"
(三)
我很关切地问:"你原地踏步，没有新打算？″木木胸有成竹地说:"有啊，这口塘是我积累财富的聚宝盆，有了积蓄后，初步打算，开发南岔湖，扩大养鱼规模。”
南岔湖面积接近三十亩，不知什么年代自然形成；与南湾河之间的堤，也不知何年何月被水冲溃，湖河连体。经年累月地受风吹、雨冲、雪蚀，淤积成湖非湖、田非田的浅洼水泊；荒芜闲置那里，也不知多少代人想都不敢想打湖的主意。而今木木想开发，还真是人有多大胆，想的就敢大，也敢大胆想。
我心存疑虑地问:"你这个想法能实现吗？”木木信心百倍地回答:"我已经对扶贫干部说了，临年逼节村里忙，没顾得研究。我估摸，这项大工程，耗时长，投入的财力、物力不是小数目。假若村里放弃，我接手；我打算设二十个股，吸收贫困户，我得占4份，要控股。后年或大后年积攒些钱，自已干。分期施工，竣工一期就养鱼一期。”
我有所思地提问:"木木就是当地首富了，下一步咋打算？”他舒一口气，略有沉思道:"腹稿是，各期全面完工，养鱼正常，收入稳固后，把邻近的土地买过来，按照一般性公园的设置，兴建一处供乡下人休闲场所，免费开放。在南湾河上架桥，方便对岸的乡邻也来休闲。数十亩面积的大湖，利用挖湖的土在湖中央筑座土山，建凉亭，购几艘游艇。顺带治理一截南湾河，网箱养鱼，有水源可用的就尽力用。”
我赞赏地说:"乖乖隆咚鼓，你是要成为农民企业家呀！只是，没十年八年功夫，愿望难实现；眼下，就没有现实一点的打算？"木木肯定地说:"哪能没有！过罢年，我从堤外拉一道加高铁丝网，堤内散养鸡、鸭、鹅、鸳鸯，条件允许试养鹌鹑。六天前，扶贫干部对我说，组织五六家贫困户围绕鱼资源，做深加工的文章"。″"文章的主题是什么？”我好奇地问。这小子对我耳语:"保密！”"他妈的！臭小子把我当外人！"我万分高兴，随口骂他一句。
(四)
孩子呀，我明天去你爹妈坟前告别，并告诉他们特大喜讯:"你们俩的儿子大有出息啦！”
木木呀，明年这个时候，大爹不要你磕的头，要喜报！"
【作者的话】纠错一个字:对对面纠正路对面；增加一个并字，第四段告诉他们改为并告诉他们。别无改动。
（文/含笑牧春秋）
作者：含笑牧春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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