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和狗

　　男人，他有一只狗。黄色的毛。黑色的眼睛。

　　狗，是捡来的。那天，男人从城市里背着行囊回来。

　　男人，他把狗放在床上。直勾勾的看着它。一直就这样看着，几个小时没有动过。

　　家里，一贫如洗。蜘蛛网，灰尘，泥沙，树叶，生锈的门锁，一把钥匙擦在里面，摔了一地的碗，倒扣着的铁盆，开着一个大口的锅，被雨水淋黄了的墙壁，裂缝了的柱子……

　　男人，眼神里，一潭死水。

　　他的皮肤很粗糙，脸上布满了皱纹。没有左手，左袖口就被打了一个结，孤单的吊着。

　　他，伸手去摸小狗。狗娃很乖，一动不动。男人，摸了它好几下，然后用手把它抱起来，抱到胸前。

　　那天，男人和狗娃都没有吃饭，就那样睡觉了。

　　从此，每天，男人抱着狗娃去山上种地，男人把衣服脱在一边，把它放在衣服上睡觉。男人用手不方便，他就慢慢的挥锄头，累了就休息一会儿，看着狗娃。脸上露一丝几乎不可捕捉的笑容。

　　每天，到夜幕降临时，男人才停下来手里的活，穿上他的衣服，抱着狗娃下山，回家。

　　狗娃很乖。不动不叫。

　　男人和狗娃坐在地上一起吃饭，青菜，白萝卜，还有一盘吃了很久的豆豉。

　　男人把碎了的那些碗，都扔掉了。留下了几个可以将就用的。家里，依然贫穷。

　　狗娃晚上挨着男人睡。男人睡觉打憨声。狗娃惊觉好，只能浅浅的睡觉。狗娃在男人的脸上舔，弄的男人一脸湿漉漉的。男人醒了，把狗娃抱到怀里，用手轻轻的摸它。

　　男人每天都起的很早，狗娃就首先跳下床，等他穿好衣服，跟在他的屁股后面，然后去生火做饭，行影相随，寸步不离。

　　狗娃，长大了一些。不再需要男人抱着上山了。它跟在他身后，一会儿又跳到他身前，喜悦的不得了。男人，心情也舒服，看着狗娃它活蹦乱跳的样子。

　　男人，回到村庄后，就再也没有离开过。狗娃跟着他，一天天长大。但他们还是在一起坐在地上吃饭，还是挨在一起睡觉。

　　十年过去了。狗娃都老了。男人也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。家里，还是那几个吃饭用的碗。

　　男人，那天早上没有按时起床。狗娃等在床边，焦急的样子。直勾勾的看着床上的男人，一动不动。

　　男人生病了。没有人做饭。男人起不来。狗娃无能为力。男人，躺在床上，眼泪从眼角流出来。狗娃，蹲在地上，眼泪从眼角流出来。

　　男人死了。

　　狗娃一直待在他身边。

　　没有吃的，没有喝的。但它一步都不离开。

　　狗娃，就那样守候着。

　　一天，两天，三天……

　　狗娃也死了，倒在男人的床前。

　　那天，男人背着行囊从城市里回来。没有钱。他一路走了回来。在路边，他看见了一只小狗，脏兮兮的可怜样子，一看就是被抛弃的狗娃。

　　那天，男人出狱。

　　男人的左手，被砍掉的。
　　（文/花满栅拦）

作者：花满栅拦